“当黄牛倒卖月饼券,让我月薪过万”

月饼券里藏着生意与生活的两种模样。

文 | 惊蛰研究所 白露

随着中秋节的临近,人们对购买月饼的需求量也越来越大。除了店铺门前排起长队买来月饼自吃的消费者,企业也纷纷向员工发放月饼券,许多人也将月饼券作为礼品赠送给亲朋好友。

不过,买月饼的人多,但爱吃月饼的人却不一定有那么多。

在经过了厂商、经销商和消费者的手后,实现礼品价值的月饼券最终又都流转到了黄牛的手中。此时,月饼厂商们会从黄牛的手里回收这些月饼券,黄牛有时也将这些月饼券以折扣价卖给其他消费者。

在这套月饼证券化的完整商业模式下,黄牛成为了其中一个作用微妙的环节,而在他们的背后,也隐藏着生意与生活的两种模样。

 买卖月饼券,日赚4000元

中秋节前的上海,天气一直阴沉沉的。56岁的周朝阳坐在自己的小摊上静静地抽着烟,时不时地抖落两下手里写着“回收月饼券”的纸壳招牌。说是小摊,其实也不过是停在地铁出站口的一辆电动车和一张塑料凳。没有门面、不用办营业执照,而且旁边就是商圈,人流量稳定、来去自由。用周朝阳的话来说,这里就是最适合收月饼券的地方。

周朝阳告诉惊蛰研究所,他做黄牛已经有十几年了,关于月饼券这件事他郑重其事地提醒道,“很多人以为月饼券只在中秋节那几天‘有用’,觉得买卖月饼券是个小生意,其实月饼券里面的利润可真的不少。”

据周朝阳透露,买卖月饼券的黄牛生意一般从每年节前一个月左右开始。“只要有厂商开始卖月饼,就有回收月饼券的业务。一般到节前三五天就不会再收了,因为收了之后很可能会出不了手,这样就会亏本。另外还有一些认识大黄牛,有那种厂商回收渠道的,只要没到兑换日期,在节后也会继续收,因为出手渠道有保证,而且这个时候能够把价格压得更低,算一算中间的价差也是不少赚的。”

周朝阳表示,和人们经常会看到的那种去店门口帮忙排队买月饼的黄牛完全不同,回收月饼券的黄牛主要是针对知名品牌旗下的热门产品进行收购,“主要是因为这类月饼不愁卖。像是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月饼、星巴克的月饼券,还有杏花楼的月饼,从我们这里买低价月饼券兑换成月饼,自己吃也很划算,拿去送人也很合适。”据惊蛰研究所了解,不同品牌的月饼券,往往也对应着不同的回收价格。例如哈根达斯的冰淇淋月饼券的收购折扣最大,基本按照6.5折回收。而杏花楼和星巴克的月饼券则分别按照7折和9折左右进行回收。

周朝阳称,有些黄牛为了拿到更低的回收价格,还会去这些月饼提货的地方蹲点。“因为有不少人拿的都是别人送的月饼券,不吃就浪费了,所以就会趁着节前去提货。但是这些人又不一定是自己真的想吃,所以在这种场合下我们收回来的月饼券有时候价格还能压得更低。”

根据周朝阳的说法,售价668元的哈根达斯“彩云追月”月饼券在提货现场被黄牛以4折即267元的价格进行回收,再以原价的7折卖给其他人,这一进一出就赚了近200元。一天下来,如果能做到二十笔就可以日赚4000元,一个月收入也就能上万。

 黄牛也有内部市场,回收月饼券一天一个价

对于倒卖月饼券的利润问题,周朝阳不想透露太多,他略显平静地表示,“我们这种普通摆摊的,一般每单也就赚5个点,大概二三十的样子,平均下来每天也就能赚个两三百。”

站在地铁口另一侧,看上去比周朝阳年轻一点的秦建忠也表示,“这种机会确实比较少有,而且这些地方往往都是大黄牛的地盘。而且大黄牛的渠道多,还能够开发票,所以他们手里的券很好出,能赚到不少。但是我们个人做黄牛的一来不可能一下子投进去那么多本钱去收这些月饼券,二来如果收的太多了也不好出手,搞不好还要赔钱。”

秦建忠告诉惊蛰研究所,在黄牛的圈子里,占据核心地位的其实是拥有渠道资源的上层老板和大黄牛。

“像我们这种小黄牛,一般都会有一个上层老板,他们会和我们长期合作,从我们这里固定收购月饼券还有其他的礼品卡之类的东西。而且在每年各种节假日之前,这些老板还会提前印刷各种礼品册子分发给下线的黄牛,让我们对照着册子进行回收。”

除了拥有明确的上下游需求对接和稳定的流转渠道外,黄牛们每天对外的收购价格也会根据供需情况产生波动。秦建忠表示,黄牛之间也会有内部的交易市场,一来是方便大黄牛和下线之间沟通需求,二来则是每天同步更新回收价格。通常情况下,越是临近兑换日期回收的价格也就越低。

“这就跟演唱会门票一样,越晚越不值钱。临了到过节的时候,就算拿去兑换了月饼也不太好再送人了。而且普遍在节前几天也都不收券了,那个时候黄牛手里的月饼券除了可以自己换来吃,也就是白纸一张。”

除此之外,如果某个系列的月饼券短期回收了太多,黄牛们也会因为担心不好出手而降低回收价格。由此,价格位于中档的月饼券往往更受黄牛的欢迎。

“像最受欢迎的哈根达斯月饼,标价998元的金尊和1188元的卢浮映月,我们收回来的价格就要400-500元,但是我们卖出去标价600元都没人要。这还不如标价478元的‘七星伴月’,200多元收回来,300块不到就有很多人抢着要。利润虽然不及高档月饼,但是成本低一半而且好出货。而且现在很多年轻人都在买新品牌的月饼,像哈根达斯的月饼券,感觉已经没有以前好卖了。”

黄牛不是暴利行业

惊蛰研究所发现,除了回收月饼券之外,许多黄牛也从事名烟名酒以及礼品卡的回收和销售。在接受惊蛰研究所的采访时,29岁的兼职黄牛饶有志就现场从一位中年男子的手里回收了10张标价200元的商超礼品卡。

饶有志告诉惊蛰研究所,黄牛之所以扩大业务范围,也是希望找到自己的差异化竞争优势。

据饶有志透露,除了有各种渠道资源的黄牛外,最底层的普通黄牛之间其实非常缺乏竞争力。而且黄牛之间除了沟通需求和了解市场行情外,普遍也不愿意交流业务。“可能是因为同行竞争关系的缘故。你多赚了一笔,别人就要少赚一笔。干这行很多事情完全要靠自己摸索。”

饶有志表示,起初他以为做黄牛就是倒买倒卖,是个人就能赚到钱,“但实际上并不像我当初想的那么简单。”去年刚开始回收月饼券时,饶有志因为对行情和业务完全不熟,花了200多元回收的星巴克月饼券最后却没有人要,最后只能自己兑换回家吃掉。

“当时也不知道黄牛市场上的价格也是会一天一个价的,而且感觉星巴克大牌子也不会没有人要,所以就干赔了。还有一次收别人的购物卡,5张500元面值的1000块收回来,结果里面有一张是用过的,这一下就又亏了200元。后来我通过朋友搞来一台商超里的POS机,收购物卡的时候都会先核验一下,这些坑都是踩过了才知道。”

和其他黄牛相比,饶有志的年纪显得格外小,而对于为什么这么年轻却会从事中年人普遍在干的黄牛,他表示很无奈。

据饶有志介绍,他做黄牛之前也做过几年快递、送过外卖。“但是感觉那种工作状态下,整个人每天都保持高度紧张。不停地有派单让你送,每天骑着电动车在路上跑,我就感觉自己像个机器人,每天就只为了完成手机里发过来的任务。”

后来,饶有志决定脱离那种工作状态。同时他注意到常年驻扎在地铁口的黄牛们,每天的工作时间很自由,而且工作状态也很轻松,就开始了兼职生涯。只是后来的“从业经历” 让他对黄牛这份工作也不太满意。他说:“社会上都觉得黄牛是投机倒把,家里人也觉得我不是凭本事吃饭,是在不务正业。但是这明明也是光明正大的买卖,反倒让我总是感觉抬不起头来。这让我有点不能理解。”

和饶有志不同,秦建忠做黄牛主要是身体的原因。年轻的时候,秦建忠做过工程、干过工地,但是后来因为意外,导致他不能再从事重体力的工作了。“本来文化水平也不高,想做点小生意也没有太多本钱,也就只能做这个。而且黄牛的收入水平真的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丰厚。”

秦建忠告诉惊蛰研究所,普通黄牛因为没有渠道优势,其实也是在给上层老板打工。虽然每天驻守的固定摊位好像是无本生意,但是客户来源也并不固定,除了一些已经掌握了长期供求关系的老黄牛,普通黄牛的收入并不稳定。

作为驻守同一个地铁口的“战友”,周朝阳就是秦建忠口中所说的“老黄牛”。比起饶有志对工作的不满和秦建忠对收入水平的唏嘘,周朝阳显得更为平静。他告诉惊蛰研究所,自己和老伴两个人都在上海做黄牛,平均一年下来能够赚十几万。这笔钱他们会留下一部分,其余的交给孩子还房贷。

“虽然一年下来的整体收入可能是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了,但是也不能算是暴利。而且越是缺乏行业门槛的生意,往往内部竞争也就越激烈。我们这种一把年纪的人了,在这里能做一天就赚一天钱,多说无益。”

等到周朝阳回答完惊蛰研究所的提问,一个看上去像是老客户的人一边从塑料袋里掏出三沓面额20元的杏花楼代金券递给周朝阳,一边对他说:“这是我们10个工友的中秋福利,我替他们一起卖。”周朝阳麻利地接过代金券数了数,然后拨弄了几下计算器拿给对方看。对方看了眼,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周朝阳就又小声问道:“还是按7折算,150张总共2100块,就这个价格,不能再多了!”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周朝阳”、“秦建忠”、“饶有志”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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