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建彬的认知半径,作业帮的枷锁

跟得够紧,还是要归功于作业帮在拍照搜题时代积累下来的流量池优势。

投稿来源:新熵

张燕是一名师范应届毕业生,从北京考回老家乡镇上的公立小学任教,还多亏了疫情下的新规:新教师可以先上岗后考证。

元旦假期宅在家里,一年级的弟弟反常地不再缠着她问作业,而是拿着父母给奶奶配的千元安卓机不停地对着书本咔咔拍照。

奶奶是当地高中的退休教师,此时正给歪在沙发里的她传授“经验”:“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当老师就是没责任心,把教书当个挣钱的工具,那可是教育啊,能只是一个工具吗?”

听腻了唠叨的张燕走到书桌旁瞅了一眼弟弟,发现作业一旁的手机屏幕上赫然列着标准答案,而他,正不紧不慢地抄写着……

这款能够通过手机拍照快速获得解题答案的工具APP叫作业帮,是2020年唯一一款登上“APP用户规模亿级玩家”榜单的教育类产品,在微信、支付宝、王者荣耀等一众国民级APP中显得格外吸睛。

作业帮的前身是百度搜索知识内容体系下的K12板块,负责人是北大毕业的校招实习生侯建彬,在国内互联网圈本土培养的第一批产品经理中,亦属于出类拔萃的那几个。

但在百度浸染多年形成的产品思维、“认知半径”理论,既成就了孵化出作业帮的侯建彬,或许也天然地限制住了侯建彬的作业帮。

手里握着在线教育赛道唯一一个亿级用户体量的入口,作业帮在资本市场上的表现却一直被老对手猿辅导压了一头。

2020年的最后一个月,猿辅导和作业帮分别以一笔3亿美元和16亿美元的融资为整个赛道吹响了终局哨。但猿辅导经过全年先后4轮融资,估值已达170亿美元,把在纳斯达克上市的跟谁学都抛在了身后。

作业帮步步紧逼,也才刚迈入百亿美元的门槛,虽然已甩开行业第三很大一段距离,但龙头的宝座仍仿佛是雾中看花。

撇开同样是线上起家的猿辅导、跟谁学不谈,国内教育行业的终极Boss还有深耕线下融合线上的好未来和新东方,以及从成人职业教育领域杀出的中公教育。

眼看业务范围重合度愈来愈高,决赛圈的第一枪随时打响,有着产品思维和“认知半径”理论的侯建彬,能否让作业帮在教育这条路上走得更远呢?

答案我们要先从过去里去寻找。

领先同行7秒

1秒钟,是作业帮拍照搜题的响应时间,也是市面上第一款实现这个效率的产品,足足领先了同时期竞品7秒钟的时间。这是创业初期侯建彬带领团队死磕产品、足以傲视业内的成就。

四位联合创始人,除了侯建彬,还有两位来自百度,一个是原百度知道技术负责人陈恭明,另一个是原百度网页搜索技术总监李博洋。

他们注册的第一家公司主体,名字就叫小船出海教育科技有限公司,灵感或许源于作业帮曾经的归属,百度向外部投资开放资产的项目“航母计划”。

独立创业的侯建彬做出的第一个重大决策就是,把作业帮从一个PC端学习互助社区转变成移动端拍照搜题工具。

因为在当时,百度曾经离职的PHP大神敖路已经加入学霸君成立了拍照搜题团队。

从航母舰队中驶出的一叶孤舟,那也是携带着航母级别的武器弹药。

拍照搜题的技术本质上就是人工智能OCR(光学字符识别技术)和匹配检索,这两项恰好是百度技术线的看家本领。内容供给侧又已经积累了百度知道社区内的海量问答内容。侯建彬势在必得。

OCR的原理并不复杂,就是通过检测纸张上的明、暗模式确定其内容形状,进而识别翻译成计算机文字。

但是决定一个OCR系统使用体验的关键指标,拒识率、误识率、识别速度则取决于背后人工智能深度学习算法的积累。

百度系出身的技术在这方面确实有傲人的资本,学霸君也曾对业内喊话:自己的拍照搜题技术壁垒有5年。

事后来看,这个论断要加一个前提,那就是没有AI算法积累的情况下。

同样出身百度系的作业帮不仅后来居上,有网易邮箱和有道词典研发积累的小猿搜题也没有掉队。

除了技术开发上的优势,成就侯建彬一炮打开市场的还有其无时无刻不迸发出的产品思维。

相比于学霸君和小猿搜题简洁方便的搜题功能,侯建彬创造性地把之前百度知道的UGC体系融入了作业帮,添加了社交元素。

不同标签属性的社交圈子让作业帮的用户不仅把其当成一个学习工具,还是一个分享动态、结交好友的平台。粘性增强的同时,互帮互助的UGC氛围也大大提高了后台题库的覆盖率。

许多在职老师和大学生都成为作业帮上的明星答主,自带粉丝光环。而同一时期的小猿搜题和学霸君还在采用兼职大学生付费答题的PGC模式。

这也间接导致了学霸君与百度在2015年初的口水大战:学霸君指责百度为了扶持作业帮,无端下架旗下所有分发渠道的学霸君安装包;百度则声称理由为学霸君未经允许抓取百度知道里的UGC内容作为商业用途。

作业帮的产品优势可见一斑。

除了社区功能帮助作业帮领跑拍照搜题赛道之外,侯建彬的普惠教育初心也融合进了产品体验上。2014年国内智能手机在三四线城市的普及率还不高,很多学生只能使用家长仅有的山寨安卓机。

在APP产品体验的机型适配上,作业帮考虑到这部分用户群体,做到了一枝独秀,据说至今还在为iPhone4机型的适配做着优化。

当然,每一个转职成CEO的产品经理都要面对一个现实问题:公司盈利。

在双师大班直播课模式诞生之前,所有拍照搜题平台在资本输血的情况下,都要面临一个变现无门的困境。小猿搜题尝试过教育O2O的歧途,学霸君也转向过成本高昂的1对1名师,只有作业帮没有把重心转移,在持续不断地优化拍照搜题社区平台的体验,简单涉足答疑、一课等周边需求内容。

准确地说,是仅上线了一段时间,加入了信息流的拍照搜题社区平台。

向现实妥协获取广告收入的侯建彬,在产品思维上作出了短暂的让步,但对广告产品的甄别不严,饱受家长和学生诟病。多数用户在社交媒体上反映,本来还在认真学习,不知点到哪里就到了别的娱乐网站上。

UGC社区的内容审核,来自平台方的把控,由用户自主上传发布的就难免存在漏网之鱼。2017年成都商报曾发表文章《学习软件里藏着诸多“黄段子”,多款APP都有,家长务必警惕!》,指出“学霸君”“作业帮”等多款学习类APP里掺杂涉及色情或性暗示的图文内容。

后续小猿搜题内的“小猿深夜问”栏目,也被曝出评论区存在大量色情内容,猿辅导联合创始人李鑫还向媒体痛斥:皆是作业帮员工故意为之,还公布了所查到的与作业帮办公地一致的IP地址。

再看现如今的学霸君倒闭、作业帮与猿辅导争雄,昔日在线教育赛道上的腥风血雨不比今天更少。侯建彬的产品思维守住了底线,也迎来了光明,持续领跑学习工具平台NO.1。

不过,赛道竞争的核心从拍照搜题转到了双师直播大班课,有着技术信仰的作业帮还能依靠产品思维无往而不利吗?

让我们回到现在。

认知半径的陷阱

“以认知为半径画个圆,圆里的机会才是你的,在圆内稳健或激进经营。”侯建彬在新的一年里,向媒体总结出自己的作业帮经验。

同产品思维一样,认知半径也是一个很“百度”的理论。百度正是困在自己的搜索半径里,一次次地错过移动端、痛失O2O,目前在视频网站上也左支右绌。

双师大班课,最早进行模式验证的是2015年的好未来和新东方,侯建彬这些在线教育玩家也早早地注意到行业前辈的动作。

2016年,作业帮核心团队就讨论过这个方向,最终决定用一课进行尝试性的直播课探索。

但直到2019年,50%以上的毛利空间已被先行者探明,跟谁学借着微信社群流量红利在K12教育领域率先盈利,成功敲钟。作业帮、猿辅导们才开始调转船头、集中火力,拉开在线教育获客大战的序幕。

这与侯建彬看到学霸君的市场探索结果,再做出首次转型的决策,如出一辙。

认知半径理论本质上就是跟随策略,但跟得够紧、跑得更快、后来居上也是侯建彬与作业帮的成功经验。

不过在大班课上,作业帮暂时只实现了第一条:跟得够紧。

跟得够紧,还是要归功于作业帮在拍照搜题时代积累下来的流量池优势。在第五届中国新媒体千人峰会上,作业帮曾透露,2020年暑期正价班新增的171万人次中,其中超过67%来自旗下自有平台,33%来自外部投放。

也就是说,作业帮直播课的付费学员,每三个之中就有两个来自作业帮工具平台(包括拍照搜题、古文助手、作文搜索等)。

这的确是巨大的成本优势,但国内目前存量的中小学生也就不到2亿的规模,且由于多方原因缓慢下滑,而作业帮公布的旗下所有平台的总月活用户规模已达1.7亿。

教育工具平台的渗透率见顶,侯建彬不得不走出互联网产品思维的认知半径,跨进教育的圈子里来。

第四位联合创始人所晖,有着连锁餐饮和好未来线下业务的背景,与三位整天坐在电脑前的理工男风格迥异。作业帮的线下分校能够顺利开拓完全得益于她。

有着传统教育培训行业经验的所晖深知,商业教育是一种具有强烈地域属性的产品。不光是全国各地应试教材、知识范围有差异,学生素质、家长理念也是南辕北辙。

随着线下的疯狂扩张,作业帮的员工从几千人快速增长到35000人的规模,内部沟通管理成了摆在面前的难题。

字节跳动的张一鸣认为,创业者在启动创业的时候,其实同时在做两个产品。一个是提供给用户的产品,另一个是提供给员工的产品,就是公司本身。

侯建彬的产品思维再次有了用武之地,但教育公司提供的服务与互联网公司的产品大相径庭。

2018年,作业帮实现了整个教研过程的线上化,业务逻辑是负责授课的老师可以从题库中抽取试题编写成讲义,再利用AI一键生成课件,大大节省了备课时间。

而双师的另一侧,辅导老师这一端。据一位没能坚持过试用期的实习生吐槽:“就像进了保险公司一样,不停地让我们做笔记和打电话。”

产品思维就是把一个业务流程进行模块化、标准化,以此保证最终交付服务的质量和体验。985、211毕业加上教研系统规模化量产的课件,经过试讲考核的一名应届毕业生,就可以给全国各地屏幕前数千中小学生授课。

在用户规模缓慢增长的过去,师资力量还可以慢慢储备。但是疫情摁下了在线教育的加速键,所谓的授课名师,只能一步步降低门槛。

辅导老师类似保险公司的岗前培训也不奇怪,老师的头衔只是对应了跟踪用户课前课后学习效果的职责。近两万规模的作业帮辅导老师们,考核他们工作绩效的指标,更侧重的是每个用户家长的续保率,也就是售课数据。

大量应届毕业生被带有“老师”二字的名称吸引,加入了电销大军,期望与现实的落差也让这个岗位的流动率非常之高。

侯建彬本人出生在衡水,一路开启“学霸本霸”模式进入北大、入职百度。精英化的周边氛围也让他在作业帮内部,时刻强调自驱自律。为了体验直播产品,他亲自备课去当老师;即使是为了观看投放广告,他也会在下载抖音看完之后立刻删掉。

精英化的自驱自律其实也是一种认知半径,传统教育行业的底层员工素质,跟互联网大厂的校招毕业生相比,毕竟不可同日而语。

如今以基层销售岗位为主的3万多员工体量,再去学习互联网大厂的OKR管理、中台赋能模式,多少就会产生东施效颦的反作用。

而这一点,已然超出了侯建彬的认知半径,进入到俞敏洪、张邦鑫的领域当中。对于激励这种一线服务场景、用户负面情绪的直接感受者来说,海底捞张勇“让员工买得起房”的思路或许更加接地气一些。

作业帮的教育之路,侯建彬还需要跨越很多个半径才行。

尾声

晚饭后的家庭会议上,张燕的弟弟正在被全家人轮流批判。

母亲首先发难:“难怪每次你奶奶来看你的时候,作业就写得又好又快,平时我们不在家你就一团糟。”

“这个作业帮听说还有家长版的呢,我同事都推荐她学生的家长用,还省的自己改作业了。”张燕想起了单位同事的偷懒技巧。

奶奶想要护一下孙子,但碍于是“作案工具”的主人,有帮凶之嫌,不停叹气:“早就说了教书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儿,老师都想着偷懒,那娃娃能不跟着学吗?”

(文中故事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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